北四环内的芍药居甲2号，按照中国国际经济管理学院网站上显示，这里应该是该校校址。然而，寻遍甲2号院，却未曾发现该校踪影，住在甲2号院的居民对这所学校更是闻所未闻。
7月14日，《上大学网第三批中国虚假大学警示榜(2014年60所)》发布，算上此前公布的两批，全国被发现的虚假大学名目已有210种之多，其中地址标注在北京的有85所。调查发现，这些学校是无校址、无资质、无师生的三无学校。
在这些三无学校背后，浮现出一条贩卖毕业证的圈钱之道。
虚假民办大学依旧在吆喝
打开中国国际经济管理学院主页，映入眼帘的都是规划整齐、图文并茂的学校首页，校徽、校标一应俱全。网页导引中包括“学院概况”、“招生就业”、“专业设置”等。“中国国际经济管理学院”的主楼图片，则很像清华大学的主楼。
这所声称“是一所与国际接轨的中外合作的新型大学……国际化、新型的综合性民办普通高校。”出现在了《中国虚假大学警示榜》中。
主页左上角中，2014年招生简章出现在学院公告中，其中有11个系别共37个专业。报名时需要交近期免冠彩色照片8张、身份证复印件2张、最高学历证书复印件2张。
在另一所上榜的北京财经管理大学发布的“2014级新生入学须知”，落款日期标明为“2014年7月29日”。网站首页上滚动的校园景观明显取自海淀公园，“网上报名”的功能都是完好的，而证书查询“是为方便用人单位核实毕业证书查询服务的”，需要有校内通用的账号才能使用。
在虚假大学榜单中出现的民办高校，大多网站上的内容日期都在2013年之前，提供的是过期很久的信息。每个学校的联系方式都很难查找，大多数学校只提供电子邮箱。少数几个学校提供了咨询电话，但电话号码均无效。“神州大学”的电话可以打通，但对方说自己没听过这所学校。“北京中加工商学院”的电话则是空号。
永远找不到的学校地址
北京高级财务管理专修学院的网站中提供了十分详细的学校地址，为“朝阳区朝外大街22号泛利大厦13层”。
泛利大厦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大厦是按国外风俗修建的，因为避讳数字而没有13层，12层和14层之间为12A。一楼大堂的指示牌上也没有这所学院的名字。该校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12A层，只有几家保险公司。记者问一家公司的前台工作人员北京高级财务管理专修学院在哪儿，她说：“这里是写字楼啊，怎么会有学院，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大厦多名工作人员表示，从未听说过该校。
中国国际经济管理学院的网站中提供了“芍药居甲2号院”的地址。记者来到此处，发现这是一个居民小区。在小区工作四五年的保安表示，“我没听过这个学院。”居委会工作人员以及小区居民都表示未曾听过该学院在小区中。“现在主要做在职的成人自考，采取统一集中培训，把学生召集到一个地方上课，通过考试就完了。” 中国国际经济管理学院工作人员在报名热线中警惕地表示，民办大学业务已经不办了。
一些虚假大学网站提供的地址很模糊，如“中国信息科技大学”的地址为“西城区新街口外大街”，而“首都财经管理学院”的地址在“昌平区沙河镇”，并没有具体的街道或门牌号，让人无处可寻。
通过中国民办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查验，未能查询到上述学校的任何资质信息。同时，在北京市教委备案的民办高校名录中，也查不到上述学校的备案记录。
民办大学毕业证明码标价
郭聪(化名)已经是北京一家私企的销售部经理了，他对记者说，自己的大学文凭就是从一家虚假大学买来的。“他们就是吸引你过去找他们，帮你办文凭，也就是毕业证，但不是学位证。你交了钱最快几天，最慢两个礼拜，就能把档案、成绩单什么的都给你办好，而且能在正规的学校网站上查到。”
郭聪花两千元买到的毕业证并不担心被公司调查。据他透露，这些正规学校也是民办的，但是有发毕业证和招生的资格，虚假大学实际是办证中介，跟这些正规民办高校有关系。
一名自称郑老师的某教育机构工作人员表示，作为中介机构，可以通过关系办理民办高校的毕业证。郑老师提供一份“院校列表”和一张“报名申请表”。名单中共有57所学校，来自北京、上海等地，其中北京民办高校有23所。“我们这办理的都是正规民办高校的毕业证。”郑老师一再坚称的正规民办高校中，包含了被曝光的虚假大学北京中加工商学院和北京高级财务管理专修学院。
院校列表中，每所民办院校后都附上了办理该校毕业证所需的费用，最低为1100元，最高为北京一所商务学院，办理费用为3500元。北京中加工商学院的办理费用为1500元，北京高级财务管理专修学院的办理费用为1300元。
郑老师坦承，只要是名单中的学校，都可以办毕业证。“七天拿证，网上可以查询，附带档案。”在郑老师的淘宝网店中，已有4312个成交记录。有买家评价道：“真实可信，这里要特别赞一下老师。好评！”
虚假院校卖出的毕业证从未停止
“我们不隶属于任何民办大学，只是一家教育中介机构。”郑老师说，先把申请资料转交给学校老师，然后再由老师帮客户注册毕业信息，并让将毕业证编号转给客户。有了编号，客户就可以在学校官网查询自己的毕业信息。
一名曾在教育中介工作的人员表示，虚假大学在建立之初，选择录取率不高的生源大省，刊登从正规网站收集到的招生信息、招生专业和计划数，设置咨询电话，在虚假大学的网站上设置录取通知书的查询服务，引诱考生和家长通过该网页进行咨询和查证，“一旦考生在这些虚假大学的网站报了名，按其提供的账户交纳了报名费和学费，就成了招生诈骗了。近年国家加大了打击后，这种诈骗少多了，但是贩卖虚假大学毕业证一直没有中断。”
在郭聪看来，售卖毕业证成为一些虚假民办大学目前最主要的业务，托这些中介性质的公司办理毕业证同样存在风险，“不排除有少量正规民办高校的毕业证，但更多的是虚假大学的假毕业证。我当年有个哥们儿正好在那地方工作过一年，骗了不少钱。”
对于那些中介代办的正规民办高校毕业证，一名曾在某民办大学工作的知情者道出其中奥秘。在每年的招生中，一些民办大学会虚设一些学籍名额，同时有一些学生未报到或是中途退学，又空出部分名额。“这些名额就成为一些中介机构和学校进行毕业证买卖的资源。学校和中介之间会按一定比例分成。”
无需上课，只需要交钱就可以拿到毕业证，对像郭聪这样的只需要一纸文凭的求职者来说十分诱人。北京市教委民办教育处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北京市目前有15所民办高校及独立学院，68所其他民办高等教育机构。区别在于有无资质颁发学历证书。对于民办院校出售毕业证，如被查实将对学校进行相关处理。
几天前，郭聪在网上搜索他所办理毕业证的学校时，搜索引擎自动提示：“您搜索的学校名称不在教育部公布的全国普通高校名单中，媒体披露其虚假办学，请慎辨别！”
郭聪算是“幸运”的，在虚假的空壳大学被曝光前用花钱买到的毕业证找到了工作，而在不间断的毕业证买卖中，或许有同样需求的年轻人成为他的“师弟”、“师妹”。修佳明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