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考，从全省重点学校重点率排行榜的“大洗牌”，到广州市前几所名校重本率的跌宕起伏，都引发了不少人的反思。当中，有人提到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学校的管理模式影响了高考的成绩。比如，今年华师附中交出了“全省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被指是该校长期“放养式”教育的后果；而今年广州市第二中学的崛起和超越，又被看成是远离城区“圈养式”教育的胜利。
到底哪种教育方式对学生的影响更关键？而用高考重本率来衡量一所学校的教育模式好与坏，是否背离教育本身的意义？
“放养式”：学生快乐自主才艺多
华师附中汇聚了广东省最拔尖的人才，被看成是“天之骄子”的摇篮，多年来在广东的高考成绩中都是遥遥领先。有些人以为华附的学生成绩这么好，肯定个个都是“书呆子”。但其实了解华附的人都知道，华附的教育模式早被定义为“放养式”，学校对学生的管理相比其他学校而言轻松得多。
有一位儿子在华附上了初高中的家长这样总结：华附学生课余时间多，作业很少，“我有朋友的女儿从湖南转学到华附，坦言从地狱到了天堂，一下子没人管了，不知如何是好。”这位家长介绍说，学校的社团多，俺家小子每年都乐在其中，回家架起大炮看星星，享受了很多乐趣；自由选择多，除了规定的课程之外，有许多选修课；还有个个见识多，才艺多……总之，孩子在华附三年变得开朗好多，花在看足球赛、看星星的时间比其他学校的同学多得多，而学习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去年高考华附有两名学生进入全省前十名，他们的学习和生活也印证了该家长对华附“放养式”教育的描述。全省理科前十名的男生李越，高中学习虽很紧张，但规划得很好：高一参加社团、学生会、模拟联合国等课外活动；高二时间几乎都花在准备竞赛上；高三又参加了北大保送生考试，获得保送资格后继续轻松备考。平时喜欢体育运动，每天会坚持长跑，也喜欢打乒乓球、羽毛球等，有时间还会看看网球比赛，偶尔也会上网玩赛车。同样是理科前十名的女生余欣彤，从初一到高二，她一直在学校图书馆做义工，高二每周有4天下午都要去团委、图书馆值班。
排名广州前三甲的执信中学，其实也被认为是“放养”教育模式的代表。今年高考执信中学第一名、已被北大录取的何婉筠告诉记者，“学校对我们是放养的，下午4：40放学，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搞课外活动，不会一味学习学到想吐。”何婉筠说，这种放养式的教学有利于学生锻炼社会实践能力，但是如果自我控制能力不强的话就有点麻烦。已被国外大学录取的蒋珩也坦言，“高一的时候对执信放养式的教育不太适应，学习成绩落后很多，后来慢慢学会自我调整，平衡好时间才赶上来。”不过，她表示，学校宽松的学习环境给自己提供了很多锻炼的机会，比如她从小爱画画，在学校宣传部经常出海报，这为她成功申请国外大学加了不少分。
过于放手被指认为“罪名”
不过，有华附学生表示，学校的老师对他们管得很少，上课经常采用“自学”的教学方法，布置几道题目就让学生自行解答，老师也不批改作业，多数是靠学生自主学习。这一状况在今年成了历数华附重本率下降的“六宗罪”之一，另一条比较严重的“罪名”是，华附的学生自视过高，比较傲慢，“我们一直活在神话里面，活在不死传说里面，我们一直相信强大是理所当然的，能力是理所当然的。”有华附毕业生如是表示。
“圈养式”：培养应试乖仔乖女
相对于华附和执信对学生的自由“放养”，当然就会有对学生严格“圈养”的。在广州名列前茅的名校当中，广雅、二中、六中等都榜上有名。今年二中高考成绩的破记录，很多人归因于其对学生严格的管理。
“二中对学生简直是军事化的管理。”有业内人士如是形容。他分析，这两年来二中的高考成绩不断攀升，跟他们的高中部设在萝岗有很大关系。“那里远离广州城区，没有太多的城市喧嚣干扰，学生只能静下心来读书，加上学校对他们管得很严，学生的成绩自然能上来。”今年高考全省文科前十名的黄晓慧也说过，她在学校每天除了运动就是学习。
家长林女士告诉记者，她的女儿今年在二中上高二，属于比较懒散的类型，高一还延续着懒散作风，但到了高二改变比较大，原因是学校里大家都在努力读书，不学习的话会变得很另类，女儿说看着大家很勤奋，不勤奋压力很大，自己都受不了了，只好拿起课本。“所以我觉得如果不是二中的氛围熏陶，女儿可能会得过且过。”不过，林女士表示，学校的管理没有传说中那么严，女儿有时也会抱怨作业写不完，但不是量太大，而是难度比较大，完成起来困难。
广雅的学生也被看成是苦读书的乖仔乖女，放假了还能见到不少学生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对于社会给予的“严管”称号，广雅中学相关负责人也不予否定。“难道你觉得读书不应该勤奋吗？”
据广雅中学教导处主任何智介绍，广雅中学的老师对学生很负责任，师生相处的时间很长，“每天从早读到晚自习，老师都会在学生的身边，学生随时都可以找到老师指导功课。”同时，对学生的管理有一套严格的规定，比如学生的手机是不能带进教学区域的，无论是高一还是高三的学生；二是对学生的交往也有比较明确的指引，比如把男女生的生理健康指导纳入校本课程。
【观点】
谁触动了高考这根弦，谁就是找死
据了解，现任的北大附中校长王铮，在早些年担任深圳中学校长的时候，曾掀起一场关于“放养”模式的走课制新课改，然而却引来很大的争议。王铮认为，这也是当今中国校长共同面临的教育理想与社会现实的矛盾，深中的课改就是在这两者之间寻找平衡点。“现在校长们普遍存在一种心态——谁触动了高考这根弦，谁就是找死。深中的课改基本上也没有触动这根弦，所以始终保持着高升学率。只不过，我们把有些学校的三年高考训练变成了一年，在前两年让学生们得到充分的自主发展。”王铮坦承，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适应深圳中学的教育模式。但他希望能把招生权交给学校，让学校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学生，而不一定是学习成绩最优秀的学生。
其实，无论是“放养”还是“圈养”，关键是要选择适合孩子的学校。有个老师给记者举了个例子，三年前广州有个学生中考考了760多分，本来他建议其填报广雅，但该学生最终去了执信，全级排名前30名，但在今年的高考中，这个学生却上不了重本线。原因就在于这个学生的自律性比较差，在执信不太适应。“这说明，选择适合自己的学校最重要。”
【回应】
吴颖民： 华附会调整管理方式
用“放养”来形容华附的教育模式，在刚刚卸任华师附中校长的吴颖民看来，这样的判断和理解并不太正确。“我们是尊重学生的自主发展，教育有不同的理念和不同的风格，好不好应该让学生来评价。”吴颖民说，华附能让学生上了大学了之后没有反差和不适应，拥有自主权和独立性。不过，他坦言，“并不是说我们的工作没有改进的空间，比如在学生充分自主的同时，是不是应该加强约束，是不是应该要有更严格的纪律，对学生的训练是不是要加大强度等。
对于有学生对华附提出的“六宗罪”反思，吴颖民很赞同。“华附确实有部分学生自视过高，这个缺点必须克服。”他说，华附有部分学生盲目地拥有优越感和傲气，认为自己起点比人家高，素质比人家好，有点好高骛远，有点不踏实，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风气。“我常常跟学生讲，一个人的聪明不值得骄傲，自豪的应该是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天资，我也常常提醒学生，不要自视过高，不要认为自己不需要努力也能考得很好。”同时，吴颖民承认华附的老师确实在学生管理上没有其他学校跟得那么紧，这方面要加强才行。
至于把“放养”归咎为华附重本率下降的原因，吴颖民有点哭笑不得。“其实我们历来的管理都是这样子，向来都是尖子生很多，重本率也很高。但从今年的成绩来看确实遇到了问题，这也说明社会对我们的要求更高。”他表示，华附未来在管理上会更加严格，一方面会坚持华附自己的理念和基本原则；另一方面也会相应调整一些管理方式，比如加强老师的责任心和钻研精神，更好地指导学生。但他强调，华附不会走极端，不会退化到为了学校的成绩而让学生一味地应试那种境地。“我们还会尊重学生一定的自主权，会坚持我们的风格，同时改进我们的工作。”
（实习生王培对此文亦有贡献）
(羊城晚报)